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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郭沫若的《九歌》译注(屈原|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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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郭沫若的《屈原赋今译》,此书第一部分是《九歌今译》。郭氏《九歌·解题》说:“十一篇歌辞有六种写法。第一种是叙述祭祀的排场,如《东皇太一》、《礼魂》。第二种是歌者或祭者向女神求爱,如《云中君》、《少司命》(这两位都是女神)。第三种是男神向女神求爱,如《大司命》(大司命追求云中君)、《河伯》(河伯追求洛神)。第四种是叙述女神的失恋,如《湘君》、《湘夫人》、《山鬼》。但在这一种中,前二歌是戏剧式的写法,后一歌是小说式的写法。第五种是祭祀者把神丢在一边,不愿意离开欢乐的祭场,如《东君》。读《东君》就仿佛有《诗经》上的‘女曰鸡鸣,士曰未旦’,又‘(女)东方明矣,朝既昌矣!(男)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的那种味道。第六种是直接礼赞,如《国殇》。这是赞颂阵亡将士的歌。只有这一首,没有包含恋爱的成分。”

郭氏对《九歌》主要是翻译,注释很少,以上《解题》可以看成一种注释。下面,我们将翻译、注释、解题结合起来分析讨论。

一、关于《东皇太一·东君·国殇·礼魂》的译注

《九歌》各篇的结构特点是:人物关系为结对式,既有A角、B角,A角通常是篇名人物,B角是相关人(个体或群体);叙述方式有:A叙式、B叙式。《东君》、《河伯》的A角为篇名人物(P),由A角叙述(S),表达式为:AP-AS;其余各篇的A角为篇名人物(P),由关系人B角叙述(S),表达式为:AP-BS。

郭氏认为,只有《国殇》一首“没有包含恋爱的成分”。我们认为,没有恋爱成分的有四首,即《东皇太一》、《东君》、《国殇》、《礼魂》。

《东皇太一》是祭祀上皇的歌辞。上皇是至高无上的天神。上古的人们认为神灵掌握着人类的命运,祭祀,实质上是一种讨好神灵的媚神行为。古代父权制建立后,妇女逐渐沦为男性统治者的财产或奴隶,这在宗教领域也有反映。刘晔原著《中国古代的祭祀》说:“女性美迎合男性统治者的需要被片面强调起来……夏商周末代都有宠幸美女的纪录……人间贵族如此热衷女色,天帝神灵当然也不例外……为了满足想象中的神灵的贪恋女色的欲望,产生了以美女为祭品的习俗……以美色娱神。”刘晔原等:《中国古代的祭祀》,15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1996。《东皇太一》“灵偃蹇兮姣服”,《东君》“羌声色兮娱人”都是美色娱神媚神的内容,与“神椛瘛被颉吧駰人”恋爱有本质的区别,是不能划入“恋爱”之列的。《汉书·礼乐志》载:祠太一于甘泉,“昏祠至明”,是从黄昏开始天明结束。郭氏将“吉日兮辰良”译作“日子好,天上出太阳”,不妥。

《九歌》末篇《礼魂》,是祭祀祖先的歌辞。《礼魂》有“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女”即美女,属美色娱神范畴。祭祀祖先,分祭者和被祭者。这二者之间(在父权制社会都是男性)不可能有恋爱成分,在祭者(同宗同姓的晚辈)之间也不可能有恋爱成分。

《东君》中的东君是忠于责守的太阳神,每天驾车在天空从东到西,又匆匆穿过黑夜,从西返东。由于太阳神的身份和职责,他不可能从天上降临地上。人们只能在地上敲钟打鼓、鸣篪吹竽、展诗会舞等虔诚祭祀东君,也无男女恋情。郭氏说《东君》“是祭祀者把神丢在一边,不愿意离开欢乐的祭场。”似与诗意不符。祭祀东君而把神丢在一边的做法,是对神的大不敬、大亵渎,是不可能的。

《东君》与《河伯》的写法是一样的,是东君A角独唱全辞,属AP桝S式,与其他九篇AP—BS式的B角单叙不一样。《东君》开头是“抚余马兮安驱”,“驾龙车兮乘雷”,“长太息兮将上”,自述他升空的过程。篇末是“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是自述他返回东方的行径。中间一节是东君在高天看到地上的祭祀场景的描述(敲钟打鼓、展诗会舞等)。全篇一气呵成,似不存在郭氏所说“读《东君》就仿佛有《诗经》上的‘女曰鸡鸣,士曰未旦’那样的味道。”

《国殇》比较明白晓畅,郭译基本传达了原诗精神。但是,“霾两轮兮絷四马”郭译为“埋了两车轮,不解马头疆,”可能是受王逸注释及闻一多方马埋轮说的影响。《孙子兵法》讲述作战灵活性时说“方马埋轮”是靠不住的战术。《国殇》描述的战争是短兵相接的战斗,敌我双方车撞车、面对面地格斗,紧张激烈,不可能有时间埋轮。所以,“霾两轮兮絷四马”只能解作“两轮陷泥地啊拖住四匹马”。“严杀尽兮弃原野”,是说楚军将士要把敌人斩尽杀绝,抛尸原野。郭译指楚军将士“片甲不留,死在疆场上。”不妥。

二、关于《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的译注

郭氏说《云中君》、《少司命》“是歌者或祭者向女神求爱”。他把云中君定为云神、女神。在父权制社会,妇女地位低下,映射到神界亦然,女神应极少。其实,云中君是文昌宫第三位贵相星男神,是女性歌者或祭者向男神求爱。《云中君》由男巫扮云中君,由女巫独唱全辞。云中君在云天遨游,可谓纵横驰骋,逍遥自在,对于情爱一事似乎全没放在心上。《云中君》里扮演女巫的女子倾慕云中君“龙驾兮帝服”的潇洒形象,唱出了“思夫君兮太息”,是一种单恋式的情爱。身穿“帝服”驾着龙拉的车的云中君会是女神吗?郭氏将“龙驾兮帝服”译为“坐在龙车上,身穿着五彩的衣裳”,并注释说“帝服,案指五方帝之服,言服有青黄赤白黑之五彩”,在这里,只能是五方帝中的一方之帝。这种翻译及注释似不能令人满意。

《大司命》是男神。在古代官职中有太师、太傅、太保,与其相应的有少师、少傅、少保,官职之前加“太”(或大)相当于正职,加“少”相当于副职,少司命相当于大司命的副职或子嗣,应该是男神。少司命由男巫扮演,其恋人由女巫扮演,由女巫独唱全辞。少司命“乘回风兮载云旗”,“倏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登九天兮抚彗星。竦长剑兮拥幼艾”,完全是一副英俊勇武的少男形象。他降临凡尘与女恋人幽会,“入不言兮出不辞”,以后又与另外的女友同沐咸池,令女恋人临风惆怅。从内容看,少司命也是男神,而且是风流男神,司寿夭而不司恋爱。

郭氏将“夫人兮自有美子”译为“你看,人人都有好配偶”,并注释说“‘夫人’是说任何人,古人男女均称子,例如‘之子于归’,便是女子称子之例。这儿的‘子’字是指配偶,并非儿女。我揣想,《少司命》是司恋爱的女神。”需要指出的是,绝大多数研究家将“美子”注为儿女,而郭氏注为配偶,这是难能可贵的。但是,郭氏注释说“美子”似乎是女性,这又是错误的。接下去“满堂兮美人”,美人即美女,郭氏译为“满堂都是美男子”,也把男女角色颠倒了。

郭氏说《大司命》“是男神向女神求爱”,“大司命追求云中君”,并注释说“本歌是作为大司命的自述。歌中凡两见君字,当即云中君。云中君即女神。古人女子也称君,如寡小君、湘君即其例。”以上说法欠妥。《大司命》是女巫的独唱歌辞,并非大司命自述;云中君是男神,男神大司命不可能追求云中君,将诗中两处“君”译作云中君是不妥的。

《大司命》“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予”系句末语助词,无义。“何”可释作“为什么”,“何寿夭兮在予”意即“为什么长寿短命啊存在(于九州)”。郭氏注释说:“何寿夭兮在予,案此当读为:何寿夭兮?在予!”他译作“是我掌握着他们的寿命”。何字没有翻译出来,原句也无“掌握”的词语。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是扮演大司命恋人的女巫所唱,女恋人要折疏麻、瑶华赠送给离居的大司命。郭氏译为“折来神麻白玉色的花,送给那离开了的女娇娃。”把送与被送的关系颠倒了。

三、关于《湘君·湘夫人》的译注

《湘君》的湘君,郭氏认为是女神,我们认为是男神。我们试看屈原作品里的“君”代表什么。

《九章》的《惜诵》有十个君字,如“竭忠诚而事君兮”;《哀郢》有“哀君而不再得”;《抽思》有“昔君与我诚言兮”;《惜往日》有三个君字,如“君含怒而待臣兮”;《悲回风》有“骤谏君而不听兮”等,以上“君”都指君王,是男性。《卜居》的太卜郑詹尹对屈原说“君将何以教之……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其中“君”指屈原,是男性。《招魂》有七个“君”,如“君无上天些……君无此下幽都些”,其中的“君”无论指屈原还是楚怀王,都是男性。以上举例之“君”无一是女性。

我们再看《九歌》中的“君”。《东皇太一》“君欣欣兮乐康”,《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大司命》“君回翔兮以下……吾与君兮齐速”,三篇都是女巫对男神的唱辞,其中的“君”指男神。《少司命》也是由女巫对男神的唱辞,其“君谁须兮云之际”的“君”指男神。我们认为《山鬼》的山鬼是男性,是山鬼女恋人的唱辞,其“君思我兮不得闲……君思我兮疑然作”的“君”指男性。

《湘夫人》中湘夫人是女神,全篇由湘夫人的男恋人唱出,没有一个“君”字。《东君》《河伯》分别由男神东君、河伯唱出,两篇中无一“君”字。如果《湘君》的湘君是女神,那全篇应由湘君的“男恋人”唱出,应和《湘夫人》一样,全篇没有一个“君”字。可是《湘君》有三“君”,即“君不行兮夷犹……望夫君兮未来……隐思君兮悱侧”,说明湘君不是女神而是男神。王夫之《楚辞通释》、赵翼《陔余丛考》都认为湘君是男神。我们认为《九歌》里称“君”的都应是男神。

湘君是男神,由女子唱全辞。郭氏认为是男女轮唱,且前半是翁唱,后半(从“望涔阳兮极浦”起)是女唱。首句“君不行兮夷犹”,郭译为“(翁)/你们踌躇不肯走”。君是第二人称(你)单数,“你们”是第二人称复数。郭译的男女关系错位及第二人称单复数相混,很难正确传达原意。

《湘夫人》首句“帝子降兮北渚”,郭氏认为是“翁”唱,这是正确的;但郭译为:“公主们来在这偏僻的岛上”,值得商榷。帝子,即天帝女儿,也就是湘夫人,一个个体,一个单数。译为“公主们”又变成了复数,应属不妥。“北渚”是北方的水中陆地,在离歌者(在南边)较远的场景,译为“来在这偏僻的岛上”,似乎这岛就在眼前,而且,“北”也没被翻译出来。

《湘夫人》由湘夫人的男恋人独唱全辞,但郭氏认为是戏剧式写法,由翁与女轮唱。轮唱说不能成立,我们已在《湘君》《湘夫人》的剖解中作过分析。参见钱玉趾:《〈湘君·湘夫人〉的全新剖解与翻译》,载《西南民族学院学报》1998(5)。郭译又一次将男女角色错位,影响全诗翻译的准确性。

四、关于《山鬼·河伯》的译注

郭氏认为《山鬼》是“叙述女神的失恋”,“是小说式的写法”。我们已经提出,山鬼是男神(鬼),作品写的是山鬼的女恋人的失恋,实际上是一个女子从头叙述到尾。首句“若有人兮山之阿”,郭译“有个女子在山崖”;“若有人”是仿佛有人,“若”没有译出;“人”可以是男是女,这里是男,译为“女子”不妥。

“子慕予兮善窈窕”,郭译“性情温柔真可爱”,并注说:“子慕是慈慕的意思。予字当读为舒或舒的坏字。前人把子与予作为尔我解,不可通。”郭注没有举证,似不能成立。古代对男子的美称和尊称为子,子,即首句“若有人”的男子,也是后面“思公子兮怅忘归……思公子兮徒离忧”的公子。予即我,“子慕予”即公子爱慕我。

“被石兰兮带杜衡”是女子的装束,首句“被薜荔兮带女罗”是(仿佛有)的公子(山鬼)的装束。郭译为“石兰做车盖,杜衡做飘带。”把女子的装束译为车辆的装饰,不妥。实际上,《山鬼》“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已将乘车说清了,是车被(披)辛夷,紧接着“被石兰”是写人被(披)石兰。

“留灵修兮忄詹忘归”,郭译为“等待着爱人不想回”,仍需商榷。此句写在白天昏暗得像黑夜,东风猛刮神降大雨(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的情况下,心里害怕(忄詹即惮),呆呆地站立雨中忘了归返,而等待神灵的仁慈。“灵”即神灵,“修”有贤德的意思,神灵的贤德可译为神的仁慈。

“君思我兮然疑作”,郭译为“为了相思弄得神魂迷惘”,欠妥。“君思我”即公子思念我(女子),没有译出来;“然”是诚然、信然,“疑”是疑惑、不可信,“作”是兴起、产生。“然疑作”是真情变假作,令(我)半信半疑。这里至少保留一半的清醒,与“为了相思弄得神魂迷惘”应该是有区别的。

“采三秀兮於山间”,郭注:“於山即巫山。凡楚辞兮字每具有於字作用,如於山非巫山,即於字为累赘。”此注值得商榷。首先屈原作品写过许多山,如昆仑、九嶷、空桑山、阳之阿、羽山、三危、崦嵫、阆风、穷石、不周山等,就是没有巫山。如果“於山”即巫山,为什么《山鬼》里“若有人兮山之阿”、“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不写成“若有人兮巫山阿”、“表独立兮巫山上”、“云容容兮巫山下”?我们认为“於山”非巫山。

郭氏认为,如於山非巫山,即於字为累赘,依据是“楚辞兮字每具有於字作用”。姜亮夫《屈原赋校注》疑“於山间”之“於”为衍文,理由是认为《九歌》里的

“兮”应作“之、其、以、而、於、乎、与……”各种虚字解。

一般认为“兮”字是语气助词,相当于“啊”。廖序东《楚辞语法研究》认为:“其实《九歌》里‘兮’字仍是语气助词性质,作用在延长声音,表示停顿或情感。不能说它可作各种虚字解。”此话很有见地。

《离骚》中的“兮”都摆在句末,如“步余马於兰皋兮、饮余马於咸池兮、夕归次於穷石兮、览相观於四极兮”。如改成《九歌》句型,七字句的兮都在第四字位。那么“步余马於兰皋兮”即为“步余马兮於兰皋”。“采三秀兮於山间”改为《离骚》句型即为“采三秀於山间兮”。这两个“於”作介词使用极为明显。因此,“於山间”之“於”并不是衍文、累赘,而是句型齐整及韵律统一的需要;“兮”是语气助词,在此不具於字作用;“於”是介词,“山间”是名词,郭氏将“於”和“山”缀合起来解为巫山,是不妥的。

由于男女角色错位及所谓小说式写法的误导,郭译《山鬼》似乎是郭译《九歌》中最差的一篇。

关于《河伯》,郭氏注说“我了解为男性的河神向女性的洛神讲恋爱。”说“男性的河神”是正确的。由于男女角色摆正,总体而言,郭氏译诗表达了原意。但是,“与女游兮河之渚”郭译为’同你游泳到河边”,不妥。河之渚是河中的小块陆地。水中可游泳,水中陆地不能游泳。这里的关键是对“游”的理解。“与女游兮河之渚”应属陆地上的行走游览,陆侃如等译为“和你同游啊河中小岛上”;黄寿祺等译为“我和你游戏在河中小岛上”,都是正确的。

五、关于古诗今译的信达雅原则

郭氏《九歌·解题》说“诗歌的翻译是困难的,译古代的诗歌尤其困难……只要有相当的根据,只要在逻辑上、韵调上合乎情理,我倒赞成不妨稍微胆大一点……我自己应该属于胆大派的一个。”胆大必须心细,郭氏在《九歌》译注上似乎不够心细,以上分析中已有例举。《湘夫人》“搴汀州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郭译为“在小岛上采摘山姜,送给那不相识的一些姑娘。”“远者”可能是相识的,也可能是不相识的人,本诗中应属相识,黄凤显将“远者”注为“指湘夫人”,很有见地。无论如何,译为“不相识的一些姑娘”离原辞较远,而且“将”也未被译出。

《山鬼》“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陆侃如等译为“我怨恨你啊难过得忘了回家,你也许思念我啊可只是没有闲暇。”郭译为“怨恨你呵,好哥哥,/你怕依然在想我,/只是没空闲,/不是把我躲?/我是不想再回家,/回到家去做什么?”郭氏把前后两句拆开又交叉搭配翻译,第一句的“怅忘归”,被挪到第二句“君思我”之后,译成“我是不想再回家。”怅即惆怅,也未译出。“忘归”与“不想回家”是有区别的;“回到家去做什么?”,原诗里根本没有,完全是硬添上去的。这样翻译给人道是不是,道非不非的感觉。类似的例子不在少数。背离信达雅原则的创作式译诗是不可取的。

就诗歌形式而言,《九歌》的基本句型有三种:五字句、六字句和七字句;五字句七字句中间一字是兮(如《少司命》“满堂兮美人……乐莫乐兮新相知”),六字句的第四字为兮(如“望美人兮未来”)。有的诗篇三种句型并用,有的用两种,有的用一种(《国殇》《山鬼》只用七字句)。句中的兮相当于啊,造成了很强的节奏感。这就是特殊的《九歌》体式。诗歌翻译应尽量照顾原体式。陆侃如等译诗照顾原体式较好,句中都有啊(兮)。郭译《九歌》完全没有照顾原诗体式,句中的兮(啊)消失殆尽,不能让人看到《九歌》体式和韵味,这也是不可取的。

六、关于《九歌》的写作时间及言志寄托

郭氏《九歌·解题》说“《九歌》一共十一篇,全部是祭神的歌辞……由歌辞的清新、调子愉快来说,我们可以断定《九歌》是屈原未失意时的作品。”

我们认为,《九歌》不完全是祭神的歌辞。《礼魂》《国殇》是祭祀祖先及英雄祖先的歌辞;其余各篇或多或少带有男女恋情,表层是祭神的,内涵则另有寄托。例如,《湘夫人》“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应与祭神无关。《湘君》有“桂棹兮兰木世,斫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明显与婚媒有关。“采薜荔”不到树上到水里,“搴芙蓉”不到水里爬树上,完全是本末倒置,这种婚媒肯定是搞不成的。所以有“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九歌》的婚媒应该说仍是表层的,与《离骚》的婚媒应该是一致的。《离骚》有“吾令蹇修以为理……吾令鸩为媒兮……理弱而媒拙兮。”这种特殊的媒介实质上是为沟通君臣关系,结果不成功,“国无人莫我知兮”,只有“从彭咸之所居”,屈原最终沉江自尽了。

《九歌》多数篇章的写作应在屈原失意的前期,还未完全绝望。但失意已露端倪,并渐趋严重。《少司命》所写“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以后“忽而逝”,“与女(新女友)沐兮咸池”,结果是“望美人兮未来”。《离骚》“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两者多么相似。表层说的是恋人变心,深层说的是君臣疏离。

君臣疏离的原因与责任主要在君一方。《怀沙》说:“变白为黑,倒上为下”。《涉江》也说:“鸾鸟凤凰,时不当兮。”再看《湘夫人》:“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山野的麋鹿来到庭中吃食,该在庭中的人显然被赶走了;蛟龙应在深水域,怎么就到了浅水边?《湘君》里“桂棹兮兰木世,斫冰兮积雪”,是说舟船工具没有用于航行而用于敲击冰层铲雪堆雪。这些描述,其内涵只能是:变白为黑、倒上为下、阴阳易位。

屈原在《离骚》中说“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这是直陈式。《湘君》里寻君女子是“美要眇兮宜修”,《云中君》的女子是“华采衣兮若英”,《山鬼》里的女子是“既含睇兮又宜笑”,是借喻式,但与《离骚》所写一致。忠臣贤士反而被谗、被疏、被贬,其内心的痛苦可以想见。因为还没被放逐,所以还存有弥合君臣关系为美政的希望,在《九歌》里也表述了这种心愿。如《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湘君》“隐思君兮悱恻”、《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湘夫人》盼望“闻佳人兮召予”、《山鬼》“思公子兮徒离忧”等等。

以上举例及分析说明。《九歌》约半数是屈原失意前期的假借祭神有所寄托的抒情言志作品。王逸说:《九歌》“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托之以风谏。”朱熹《楚辞集注》说:“因彼事神之心,以寄吾忠君爱国眷恋不忘之意。”王、朱的寄托说是可取的。与后期作品直陈式不同,《九歌》是采用借景(包括人物)抒情,因而更具艺术性,加之历史久远,也更难为今人理解。

《河伯》里的河伯,与女游九河,交手东行,两情相悦,如鱼得水,十分欢愉,这可以说是屈原早期得意时的作品。

《山鬼》描述的是:石磊磊,葛蔓蔓,幽篁闭天路险难,“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雷填填兮雨冥冥,……风飒飒兮木萧萧。”《悲回风》有“随飘风兮所仍”,“飘风”即暴风。“东风飘”应是东风狂暴,在这种风暴下的“神灵雨”也应是大雨暴雨。狂风暴雨,雷鸣电闪,白天像黑夜,这就是《山鬼》的环境气氛,没有一丝丝郭氏所说的“有春天和风那样的感触”,相反,倒具有郭氏所说屈原失意之后的诗的“悲愤、沉痛、抑郁、奔放,有时像狂风暴雨快要来的一样,有时就竟直象狂风暴雨。”应该指出:不是“象”,而是实实在在的狂风暴雨!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山鬼》是屈原失意后的作品;表层是祭神,深层隐含着对楚国上层某些人物的愤恨、控诉和鞭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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