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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

小编:

我的家在美丽的胶莱河南岸,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与胶莱河的嬉戏中度过的。那时的胶莱河绿树成林,是我们打仗、捉迷藏的乐园,各种各样的鸟儿成了我们打弹弓追逐的目标。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从老师嘴里知道,鸟是人类的朋友,我们应爱护鸟类,于是,我又成了这片树林鸟类的看护人。

再后来,我因到外地求学,便离开了村子,离开了曾令我魂牵梦绕,陪我度过童年时光的胶莱河。

有一年秋天,我因生病回家小住。那时已是深秋,窗外的风景也寂寥了许多。拂面的秋寒,倒让人的目光更加辽阔,更加容易看清远近的景致。一天傍晚,我隐隐约约看到窗外一棵大树的枝杈间,有一团黑黑的东西。“是喜鹊窝?”我一时拿不准,但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在外求学多年,已麻木了钢筋混凝土的世界,再次邂逅童年的小伙伴,心里异常兴奋。第二天一大早,我急不可耐地随晨光向树上看去,果然,是一个大个的喜鹊窝。往常,大概是树叶太密,一直没被发现,现在,树叶绿过黄过之后就凋零了,架在树杈间的喜鹊窝就和那些刚直的树枝显露出来。

观察鸟儿便成了我每天必要的功课。这是快乐温馨的一家,叫声大且浑厚的,是它们的男主人,常常站在稍高些的枝条上,凭树临风,飞起时翅膀要拍打几下,扇得空气呼呼响;女主人扮演相夫教子的角色,常常唠叨不停,守在窝边,忙忙碌碌的;三只可爱的小喜鹊大概是春天出生的,现在也是羽翼渐丰,每天绕树飞翔,乐此不疲。喜鹊报喜,听到喜鹊在自家院前树间鸣叫,人们心里平添了许多喜悦。

秋色渐渐深了,喜鹊窝孤零零地架在树杈上,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它卷走。记得有一天夜里,刮起了大风,旋即飘起了雪花,望着白茫茫的夜空,我惦念着树杈上的一家,能否抗得住这罡风暴雪?这样呆呆地想着,有一种要失去什么紧要东西的怅惘,于是,决定去看看。雪已经很厚了,雪霰打得人睁不开眼。待我步履踉跄地走到树下,向上看去,满树银裹,那个熟悉的黑色圆圈不见了,只有几根粗大的枝干,把风雪弹得呜呜响。那一夜,我的梦也冰封雪盖。第二天,雪霁日出,我再次向窗外望去时,惊讶地看到喜鹊们正在绕树飞着,起落间把树上的积雪抖落得如雾如幻。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风冷雪紧的昨夜,它们是紧拥着熬过的吧?童年时看到的鸟儿多,并不觉得珍贵,而现在,那几只飞来飞去的鸟儿,成了我的一份牵挂。鸟儿,何时在我的心里做了窝呢?

平静中相守,默默里对望,是一种切实可感的幸福。

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能够相守多久呢?有消息说,村里要进行种植结构调整,这片靠河岸的地方因土质好,要进行大面积开发,老树要被砍掉,鸟儿搬住什么地方?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问题,大家忙碌着,只为越来越多的发财机会而喜悦。

大树砍倒的那天,我没敢去看。第二天,我看到失去鸟窝的喜鹊,在院子的四周盘桓,当它们站在房顶,看那棵已经躺倒的大树时,目光该是无奈而戚怨的。又过了一天,喜鹊一家不见了。我想起古诗里说的:“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心里难免更添了些怅然。世界这么大,竟容不下眼前的一家喜鹊,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