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夏衍同志的一封信──关于《包身工》的分段问题

夏衍同志：

真不该在前辈的工作繁忙中来打扰，但出于热爱您和您的珍贵作品的一颗赤诚之心，不得不冒昧向您请教。

我是一个高中语文教师，曾多次向学生讲授过您的佳作《包身工》。由于水平低，兼受《教学参考资料》影响，对于尊作的分段，一直采取《教参》的分法，即包身工的起床，廉价包身工制度的产生，以及包身工的早餐，廉价包身工制度的发展为第一大段，概括为“记叙包身工悲惨的日常生活和包身工制度形成的原因”。又进而把这一大段的分别交织的两个一叙一议分为四个层次。记叙包身工的上工，揭露对帝国主义剥削包身工的廉价劳动力大发横财的罪行为第二大段，概括为“描述包身工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劳动的情况和受工头毒打的非人生活，并用具体材料和精确的数字说明帝国主义工厂对于中国工人的残酷剥削”。综述包身工的悲惨命运，进而总论帝国主义必将在起义奴隶的铁拳下灭亡为第三大段，概括为“沉痛概述包身工的悲惨遭遇，愤怒控诉野蛮的吃人制度，并指出黎明即将到来”。

这学期新接高一年级，又接触到尊作《包身工》，在潜心体察尊作的艺术构思之后，我感到尊作的段落层次并不是着眼于从生活和劳动这两个方面来记述包身工的遭遇的，因而也就不能以之作为划分段落的依据。相反，我认为您是着眼于时间的顺序来安排段落层次的。我体会您在艺术构思上是描写一个场景，插入一段议论。而每一段议论，就如同给这一个场景作的解说词。这样，就收到既形象又深刻，即有感性认识，又有理性认识的艺术效果。因而每一个一叙一议，就应该是一个完整的段落，既不能分开，也不能合并。因此，我感觉到《教参》那样的分段，有损于尊作的思想性和艺术性。

由此，我觉得应该尊重您的原作的艺术构思，按照时间顺序和叙议结合的层次，将全文划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记述包身工起床的情景，突出囚徒似的住房，廉价包身工制度的产生；第二部分，记述包身工的早餐，突出猪狗式的饮食，廉价包身工制度的发展；第三部分，记述包身工的上工，突出牛马似的苦役，揭露帝国主义剥削廉价奴隶劳动而大发横财的罪行。以上三个部分从记述的时间上看，是从早到晚；从记述的内容上看，是逐层深入；从行文上看，是给下文的综述和总论作好充分的铺垫。第四部分，综述包身工的悲惨命运，总论帝国主义的可耻下场。这部分从文章结构上看是全文的总结，从内容上看，是上文具体记述和分项议论的必然结果。

我的这些粗浅之见，是否妥当，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敬叩。金安！

后辈

刘崇槐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夏衍同志复信】

崇槐同志：

“文联”转来十一月廿六日函收到。

我同意您对拙作《包身工》的分段教学的意见。对待任何事物或书本，既要解放思想，独立思考，同时要联系具体实际，中国古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教参》既名“参考”，这就说明这只是供参考的意见也。匆此致。

敬礼！

夏衍

十二、十一